打從我十五歲起我就過著移動的生活。
高一下母親過世後,我離開桃園,開始依賴著大我近一輪的姊姊,時常待在她在台北租的小房間。那時她在一家頗有名氣的廣告公司擔任企畫撰文的職務,在永康街附近分租了一間三坪大的木板隔間雅房。這間房有著對外的大窗戶,採光十分好,我想我現在對於房裡光線的執著泰半是從那時候培養的。姊姊的品味不錯,把木板隔間的那面牆以組合式書櫃加強隔音。書櫃裡盡是些廣告藝術文學的書籍。地上鋪著三塊塌塌米,是姊妹倆平時活動與睡覺的地方。牆角是一台14吋的電視,上頭擺了一盆水耕黃金葛。門口的兩旁則放了衣櫃及化妝台,女人鐵定少不了的兩樣裝潢。房裡還有幾盞復古檯燈,昏黃的顏色讓房間溫馨浪漫。
過了個暑假,我確信要搬來台北了。姊姊跟我在永康街的某條小巷找到了一間便宜的簡陋房間。那時的我沒有立場、也沒有概念去挑剔這個選擇。這間現在想起來都會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房間位於頂樓,算是違建加蓋。一共有四間房,其中三間是木板隔間,每間都小的可憐。我的是其中一間。房門一打開緊接著就是單人小床,床的一端是小衣櫥、床的下方是小儲藏櫃、床的另一端與書桌並排。天花板以保麗龍將頂樓直曬的熱氣稍稍隔開。大窗戶自然是有的,面對人家的後陽台。我從桃園搬了極簡單的必要行李來,就當作搬家了。過了幾天自己買了幾片廉價的蕾斯桌巾當窗簾,學姊姊擺了一小盆黃金葛,企圖製造一些高雅。往後的百來個晚上我就對著昏黃的夾燈與沈重的書本,耐著滿室的燠熱,直到我寂寞的十七歲到來。
升上高三後我與姊姊找到一間極為划算的套房。所謂划算,是指不論在空間上或環境上都令人覺得物超所值。約五坪大的房間除了一整面嵌入式的大衣櫥外,還可以擺的下好多的塌塌米。我跟姊姊的書桌(兼化妝台)相對,中間隔了個那台14吋小電視(上頭依然有盆黃金葛)。浴室更是舒適,大到我認為還可以再睡三個人。這間套房位於新生南路上某巷子內一棟公寓的三樓,離永康街不遠。其他室友都是韓國人,也因此那時嚐了很多道地的韓國泡菜,見識了韓國女生豪邁的個性。除了補習,我每天下了課回家就在這寬敞的房裡唸書直到午夜就寢,偶爾趁姊姊還沒回來的時候偷溜出去打公用電話給男朋友。規律的生活對無須太多誘惑的高三生來說的確有用。
在我即將畢業的前一個月,姊姊離開原來的廣告公司,到另外一家位於民生東路、當時的中興法商附近的廣告公司任職。這個公司頂樓有個小閣樓,姊姊與公司談妥,公司願意免費讓我們住進去。這間房間成長方形,唯一的好處就是有冷氣以及...不用房租。但卻少了衣櫥,連上廁所及洗澡都得到樓下她們公司去使用。我每天從學校放學之後就沿著建國北路走,經過龍江路及合江街的小吃市場解決我的晚餐(印象最深的是米粉湯),然後回家唸書。晚上唸累了,就出房間看看夜景,吹吹台北都會悶了一天的熱空氣。在這裡住的時間不是很長,但就像是我高中生活結束前短暫的花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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