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就今天拔吧!」牙醫替我檢查完牙齒後,居然重提往事。
雖然知道這一天總是要到來的,但面對這樣臨時的決定,我也像個小孩一樣在白色軟椅上,開始手腳抽動起來。
「你你你...確定嗎?會不會很痛啊?我沒拔過牙耶...真的要今天拔嗎?那我明天會不會不能說話?我還要上課耶!那多久不能吃東西?拔了牙不就一個洞嗎?多久會長肉啊?確定要嗎?真的嗎?」我發現我一直在拿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來掩飾我的逃避。
「不會痛啦!」
「Really?」我抓著最後一根稻草。...想到今天上高三的課堂上,The drowning man will catch at a straw. 要記得加 at,我卻忘記了,明天得跟學生訂正一下。 catch at a straw...catch...居然還有人在另外一題裡catch的過去式給我加 -ed!
"Yeah! " 醫生很配合的也說了一句英文。我望著他頭上的白頭髮。這個中年男子頭髮還不少,而且其實白頭髮像是斑馬的黑條紋中的白毛,也不是那樣惹人注意。只是我最近被自己用腦過度不斷冒出的白髮搞的很煩,所以老是放大別人黑髮中的瑕疵。
「多久就不會痛啊?」我猶做困獸之鬥。
「晚上睡個覺,隔天就沒感覺了吧?」我真想問醫生你本身有沒有拔過牙?說的好像是過來人一樣。口罩遮住他半張臉,露出兩個圓圓的眼睛,雙眼皮很深。還有,他原來是有戴眼鏡的。
醫生這個時候已經準備好麻醉針,要我嘴巴大開。在牙肉上打麻醉針也不是第一次,這我倒不怎麼怕。他在左上第八顆牙的兩側打了藥。不一會兒,這部分開始變的很"橡皮"。說實在我很喜歡這感覺。那種嘴巴裡的某一塊肉有種膨脹感,是不是真的膨脹我無從得知。我還曾經有一次打藥打在門牙的牙齦上,居然連鼻子都開始膨脹起來,我只好一直抽著鼻子,確定這鼻子還受到我的意志支配。
醫生要我漱漱口。這時候眼前的LCD播著北海道美食的新聞。「這是在哪裡啊?」我自言自語。
「好像是在台灣耶!」唔...沒想到這見不得醜牙爛牙的狠心人也有著人性的一面。
他的人性並沒有持續很久,因為他拿著一支尖頭的鑽子開始在我的橡皮牙肉附近戳弄起來,而且力道不小,我幾乎以為我的牙肉被他戳爛了。
「會痛嗎?」
「ㄣˊ ㄣˋ」 我的嘴巴已經張的很大了,還含著一塊橡皮擦,別期待我會字正腔圓。
再漱漱口之後(血!!!!!),他就拿著比老虎鉗還要文明,或者說,專業,一點的工具鉗住我的左上第八顆牙,開始運動他的手腕。我聽到一種「乖依乖依」細小聲音,接著老虎鉗再度出現在我的視角邊緣。
「ㄚˇ ㄚ˙」我瞪大眼睛。
「好啦」!這人不僅會快速拔牙,還會讀心術。他還塞了一塊紗布在我的傷口要我咬著。
接著他開始聊網路的事情,說他以前自己架dial-up的BBS站,還被列入風雲錄中。跟我解釋 echo mail 與 direct mail 與 immediate mail 的不同,又說到聊天室之類的話題云云。我其實很有興趣聽,只是我在想我會不會耽誤他休息時間。時間是六點鐘。護士小姐都在吃便當,空氣中飄著滷雞腿的味道。我肚子開始空了起來。對啊...今天課太緊,整天只吃了三片土司及一杯咖啡一杯奶茶。
醫生把染血的紗布取了出來,我實在不忍去看那種血淋淋的東西,只得叫眼睛以印象派畫風處理那一個景象。
他又塞了第二塊,要我再咬一個小時。OMG!
親眼見到自己的整顆牙,已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吧?媽媽要我們把掉下的下排牙齒往屋頂上丟,上排牙齒要丟床底下,如此牙才會長的齊。這全都是騙小孩的話!我的牙從來沒有整齊漂亮過!騙人騙人!
我想要把牙留下來做紀念。
「我們可以替妳鑽洞,妳可以做成項鍊啊!」
我笑了,幻想自己成了非洲酋長,身上戴著牙串成的項鍊。只是,這牙蛀的黑嘛嘛。
打個柔焦,免得嚇到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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